棉花糖小说网 > 都市小说 > 布衣首辅 > 章节目录 第一卷 小元霸 第十八章 赛魁星拆信
    “事办妥了?”

    “办妥啦!”小乙凑近些悄声道:“主持方丈室屋后,左起第三块条石下面。”

    李丹点下头,拍拍他肩膀:“小乙哥辛苦,他们也到了。走,一起吃喝去,尝尝我做的蒸肉味道如何!”

    杨乙咧嘴一笑。他是个失了父母的孤儿,自小在姨母家里长大,所以和李丹有些同病相怜的意思。

    两人犹如兄弟手足,有些话不用出口便知道对方意思。

    像李丹拍他肩膀,这年月不兴触碰别人身体,但他知道李丹这样是表示感谢和亲密,而他也知道丹哥儿没有恶意,能允许这种表达的方式,基础在于充分信任对方。

    来到楼上,和众人见面,李丹双手背着退后一步上下打量。

    见杨大意选了件蓝灰深衣,外面套件青色大氅,脚上也换了双新的牛皮快靴,不由笑道:

    “兄这一换装我差点认不出了,果然人靠衣杉呀!”众人大笑。

    因今日名义是为杨大意接风,所以请他坐了上首,顾大和小乙在两侧,李丹坐他对手,两边是刘宏升和李彪。

    李彪自诩晚辈,忙着为众人倒酒。李丹便开口请杨大意先行一杯,见他起身捧了杯子道:

    “杨某落魄,得遇贵人与众兄弟,为我购衣、安置下处(旅舍)、疗养马匹。

    大意感怀备至,无以为报。这杯酒敬诸位,在下粗人不会说话,都在这酒里了!”说完仰头先饮了。

    众人便叫好,纷纷跟着饮酒、吃菜,又见伙计端上来李丹亲手做的菜品、羹汤,无不叫好。

    尤其那菊花豆腐,让所有人惊呆了。

    酒酣耳热,杯盘相交。这时李丹注目杨乙,他见了明白,边夹块蒸肉与杨大意,边做不经意地问:

    “杨兄,你我同姓,幸甚!我就视你为兄长了。不知兄长到底是为的什么,千里迢迢来我们这个小地方,又如何被困在此的呢?

    我刚才听你意思是来出公差,兄长可是官家之人?”

    “嘿嘿,也算,也不算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讲?”

    于是杨大意说起了自己的故事。

    原来杨大意家中本是个最普通不过的船工,父母两口儿都在河道渡口上撑船渡客,日子勉强还过得去。

    十岁那场大水(李丹父亲去世)故乡一片泽国,百姓生活顿感艰难。

    恰好有个和尚坐他家船去临清,相中这孩子力气不小,便和他父母商议说愿意出十两银子,带杨大意做个十年俗家弟子。

    所谓俗家弟子,吃住在师父那里,不用剃发出家,还可以时常回来探亲,十年后不管你学成啥样都得下山还家。

    那会儿有这十两可是救命的钱,大意父亲回身看看身后三个更小的孩子点点头,于是杨大意挑上师父的箱笼跟他上了五台山。

    这十年里他不但打熬身体学会身武艺,而且在师父指点下得以识字,还看了不少史书和典籍。

    到第十年师父说你已学成,我如约要放你下山,但是你需记得我教你这身本事,不是叫你归乡务农,在地头打架,到村口揍财主的,你要寻机会去当兵,必能做个好将军。

    杨大意听了前半却不大信后半。他到家里一看弟弟们都已长大,妹子也说了人家,父母却在头年相继去世了。

    他想了半宿,次日将两个弟弟叫来开始教他们拳脚,过了两个月把包袱一背,将摆渡生意交给弟弟们操持,自己就去了北方。

    他本打算到京城,看看能不能代替某个武勋子弟混进禁军里学点东西。

    谁知人还未出沧州就碰上官军和盐匪交战,直接卷入了战场。混乱中杨大意出手救下几名军官,还砍了七、八个凶悍的匪徒。

    仗打完才知道其中有个被他救下的是长芦盐场卫所的千户大人,结果因为这个缘故得了一纸推荐信,他到保定投入游击将军麾下做了个亲兵。

    后来克尔各人寇边包围威平堡击溃平虏卫援军,山西行都司向朝廷求援,保定都司奉兵部令抽调部分兵力在游击将军带领下入援朔州,结果参加了井坪所遭遇战和收复平虏卫的战斗。

    仗打完以后保定兵本该回去,但是他们的游击将军却因为伤病走不了啦。苦挨了两个多月,最后部分亲兵护着他的棺椁回老家。

    但杨大意却被参将罗氏英相中,想留他在军中做个镇抚百户(专司军纪、督战)。

    想起师父说自己能做将军,杨大意觉得机会来了,便同意留下来。

    接下来便跟随罗氏英先后到四川、贵州、广西平叛,最近因为鞑靼寇边,罗将军再度被调回大同。

    结果杨大意在一起入室暴行案件中撞到了将军的堂兄!杨大意也不傻,他想着我捆你去见将军,如何发落就是你们哥俩之间商议了。

    谁知那哥们根本不领情还动手反抗起来,结果等杨大意喝止时,人已经被扎了三个窟窿,眼见得是活不成了。

    罗将军见了尸首倒也没说什么,只叫他回去约束好自己部下。

    当晚那堂弟的部众突然鼓噪起来,罗将军将众人镇压住以后,把他叫来说你看这情况不好办,你这个镇抚起码是做不下去了。

    我正好想找个人回乡送点东西还有封平安家信,你替我跑这趟。对外就说你被撸成亲兵被派出远差公干,不然你擅杀同级我也没法交代。

    一来一回寒暑交替,说不定这茬也就过去,回来咱们继续好好做,机会总还是有的,如何?

    杨大意听了觉得将军说的在理,论起来还真是这么回事。当时要把人按住不就好了?这也确实怪自己处置失当。

    现在要么找个手下镇抚兄弟出来。

    “哼,这可难说!这世上的官儿就没几个好的!”刘宏升拍案叫道:“我倒觉得把他们想得龌龊些很不为过!”

    “丹哥儿的意思是,怀疑那将军把杨大哥支应到故乡,而后设计构陷他?”杨乙问。

    “正是。他堂兄被害,悲痛伤心才是人之常情。”李丹摊开手道:“可你听到杨兄是怎么说的了?

    他开始什么也没说,连抱怨也无。但紧接着就发生了夜里的鼓噪,又是他出面平息。

    他堂兄应该和他同乡或比邻而居吧?那杨兄回去送信岂不是有羊入虎口的危险?

    所以我让杨兄查验包袱里的东西,如果他没在物品上做手脚,那就可能是在书信里。

    将军知道杨兄是个信人,知道他不会打开信来看,那他要是写上两句又如何?说不定他家里见信就将来人捆了。

    万里之外死个人谁还能去查不成?只要军中报个逃亡或暴毙,万事大吉!”

    这番话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,齐齐看向杨大意。杨大意脸色难看,半天才说:“可,俺总不能把信拆开呀?”

    那信是用火漆封印的,所以不好拆,搞不好就留痕了。他这一说还真把几个人难住了。

    杨乙想想拍了下桌面:“我去把赛魁星夫妻俩找来,他们认得人多,说不定有好办法!”李丹恍然,命他赶紧去。

    赛魁星韩安本是个秀才,后来遭人构陷入狱被夺了功名,出狱后家破人亡。

    他凭借祖传的医术入赘到仁里巷苏家,娶了和离(离婚)还家的苏四娘,和她继续操持客栈生意。

    韩安擅长一手好字画,又擅鉴赏古品,在余干便得了“赛魁星”的绰号,小有名气。

    他妻子苏四娘豪爽得犹如男子,被先前婆家不喜,其实极是利落能干。

    又擅使一对两尺擀面杖,三、五男子近不得身,因而被人背地叫做“玉面夜叉”。

    夫妻俩被杨乙拉来,边走边把事情听了个大概。

    到酒楼上和众人团团行礼算是见过,然后就请杨大意把那封信出示,他两个凑在一起看了会儿,二人对视一眼点点头,苏四娘回头问:

    “三郎,这信你是要打开且不留一丝儿痕迹么?”

    “正是,如无不妥处,还需原样封好,不能叫人看出毛病。”李丹回答。

    “倒也不难,无须他人,只我夫妻动手即可。旁人需让开。”韩安说。

    “使得!”李丹再看向杨大意,轻声说:“还是刚才那样,信打开,兄自己观看。若无事,韩先生封还。可否?”

    杨大意叹气,但为求心安还是点头。

    李丹等人便都归位,刘宏升按韩安吩咐叫伙计取来火烛、镊子、米饭,然后众人看他夫妇两个背对大家悉悉索索一阵。

    不多会儿,韩安回身,将取出的信纸小心放在桌上,他两个来圆桌边坐了,同大家一起看杨大意读信。

    李丹眼见杨大意忽然脸色灰白,知道肯定是信有毛病了,忙给小乙使眼色。杨乙过去搀扶了他胳膊轻声问:“如何?”

    杨大意以手遮面,叹息着将信递给杨乙:“你看吧。”

    杨乙家道没落前读过五年书,识些字的。他接了过来。一瞧,大骂:

    “这狗官!他果然如三郎所猜,竟唆使家人灌醉杨兄再捆绑了乱棍打死!”

    “什么?这还有王法没有了!”顾大刷地起身,脚踩在凳子上,一拳砸在桌面。刘宏升和李彪也大骂不止。

    李丹摆摆手让屋内众人安静下来,走上前对颓丧垂头的杨大意道:

    “兄不必如此,还好遇到我们兄弟。有大家在,你不用担心,在这余干地方没有哪个能害你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