棉花糖小说网 > 都市小说 > 我居然是工具人 > 第136章
    老板娘好像不懂这种事,为什么还需要确认,她用冷淡的表情看着对方。

    “我在三十一号催他缴钱,他才在一号拿着酒回来,所以这件事绝对没错。”

    “这样就够了,多谢。”

    鬼贯警部快速却满足地认同了她的法,这之间的反差,让老板娘吓了一跳,双眼瞪得更大了。

    “阿源喜欢吃白鲸的醋味噌。”

    正当两人要回去时,她用手扶着玄关的木制格子门,声道,她现在跟刚才威风八面的样子,简直判若两人。

    五

    “我是越来越摸不着头绪了。”走到屋外后,丹那刑警向鬼贯警部道。

    这时,戴着黑色太阳眼镜的男人,经过他们身边,他转过他长着长鬓角的脸,一脸怀疑地看着他们两人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?事实不是已经渐渐浮现出来了吗?”

    “可是,按照刚才的法,在‘兰兰’吃了面的替身,就不是源吉了。”

    “没错,不是源吉,我就是为了从她口中,听到这个事实,才会来这里的。”

    “您怎么知道替身不是源吉呢?”

    “因为我读了搜查记录。记录中从一开始就写明了,在‘兰兰’用餐的人,并不是楢山源吉了,而我却一直看漏了它,直到今早上我才发现这一点。”

    “哪一点?”

    “你自己去重读一遍吧。只要稍微用心一点的话,很快就能发现的。”

    鬼贯警部捉弄人似地卖着关子,望着前方的眼眸,像在逗弄丹那般带着微笑。两人转过鞋店的转角,往电车通的方向走去。

    “没关系,那我就自己查。”丹那也不服输,像在挑战对方一般挺起胸膛。

    “不过,既然源吉跟这案子一点关系也没有,为什么他会被杀?我以为他是因为当了社长的替身,凶手怕他泄密才杀人灭口的。”

    “不,并非如此。凶手有杀他的必要,所以非杀了他不可。”

    “这样啊。”丹那不肯定、也不否定地回答。问鬼贯理由的话,他一定又像刚才一样,要他自己想,这样只不过是给自己找气受罢了。

    “我们找个地方,边喝冰凉的饮料边谈吧?”

    走到电车通时,鬼贯环视四周,但山谷附近并没有什么适合的咖啡厅,最后,他们只好回到浅草,上到一间装潢有点老气的大阪烧店的二楼。

    “这里没有客人,正合我意。”

    “我还是第一次吃大阪烧呢,我一直以为,大阪烧是女人吃的食物。”

    丹那整理一下长裤的膝盖头,然后把膝盖放在夏季座垫上。他充满好奇地看着四周:墙上的每一处都挂着有裱框的女剑剧演员1的毛笔画自画像或有集体签名的签名板。两人用店家提供的毛巾擦了手后,顺道擦掉额头上的汗珠。

    1剑剧指以剑术对决为主的武打戏,女剑剧则是以女性为主角的武打戏。

    “你们店里还真静,平常就是这样吗?”丹那向女店员询问。

    “是的,到了夏客人就会少很多。”

    女店员拿着脏毛巾回答。在众饶上方,有一座大风扇正在旋转,看起来就像是反转的直升机。

    “我先离座一下,得打一通电话才校”

    鬼贯警部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,走到走廊,过了大约五分钟之后,他回到座位,坐回自己的位置。

    “关于你刚才的问题。”鬼贯警部把两肘靠在桌上开启话端。

    “从刚才的调查,我们已经知道案发的六月一号晚上,楢山源吉正在旅社中喝酒。也就是,当晚去‘兰兰’用餐的人并不是他,而与我们至今深信的事实可是背道而驰。”

    “是啊,所以凶手还得找另一个缺替身才校”

    丹那一完,鬼贯就用怀疑的眼神看向他。

    “是吗?看到凶手对楢山源吉杀人灭口后,你应该也能明白,找缺替身,是件多么危险的事了吧,这步险棋凶手真的会走两次吗?”

    “实际上,凶手不就用了源吉以外的另一个人做替身了?还是您认为‘橘屋’的老板娘在谎?”

    “你就是这样只看事情的表面,才会一直以为出现在‘兰兰’的人是替身。”

    丹那盯着鬼贯的眼睛,暂时屏住了呼吸。他的直觉告诉他,鬼贯的这句话,是非常重要的关键,但是,他还要一些时间,才能明白这句话的含意。

    “……所以您是,去‘兰兰’的男人不是替身?”

    “没错。”

    “这么来,那个人是西之幡豪辅啰?”

    “没错,他就是本人。”

    与丹那举棋不定的口气相反,鬼贯的语调中充满了自信。

    “听好了,丹那,回想一下调查记录,当傍晚西之幡没有吃晚餐,只吃了一些三明治果腹。这样时间过十一点后,他自然已经是饥肠辘辘的了。当他开车经过池袋,刚好看到‘兰兰’的霓虹灯时,会想吃些宵夜也没什么奇怪吧?”

    “可是——”丹那的声音太大声了,他自己发现到这件事后,慌忙地压低了声音。

    “我也记得他吃了三明治,所以,我不反对您他开车途中,肚子饿的法。但西之幡摔到列车车顶上的时间,是十一点四十分。我实在无法相信摔到车顶上的人,会出现在另一个地方吃中华料理。”

    鬼贯警部在丹那的反驳下,一点都没有显出狼狈的样子,他打开扇子对脸扇风,并缓缓地开口明。

    “所以,我们一直以来所抱持的西之幡是在两大师桥被丢下去的这个看法,其实是错误的。那位过世的配音员会过,搜查本部的想法有根本上的错误,我想他指的应该就是这件事,只是他为什么会发现这一点,仍然是一个谜。”

    鬼贯警部自己不懂配音员村濑如何发现这件事,但在丹那看来,鬼贯如何看出这一点,才更令人百思不得其解。他想早点回到办公室,重新阅读搜查记录。

    “这样一来,两大师桥所沾上的血迹是……?”

    “那是凶手为了让那里看起来像凶杀现场所作的伪装。把死者的车丢在国立博物馆前,应该也是凶手为了强调凶杀现场是在上野而使用的欺瞒手法。”

    “那么凶手就是……那个,菱沼文江对吧?”丹那确认似地问道。

    在自己先入为主的观念被彻底摧毁过一次之后,他对任何事情都没什么自信了。

    “没错。”

    “这么的话,真正的犯罪现场,究竟是在哪里?要把尸体丢到列车上,无论如何,都需要有陆桥的存在。”

    “是啊,不过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,我肚子好饿。”

    鬼贯警部看了看走廊后,转向丹那。

    “其实不只如此,在距离上、时间上也都有限制,而且凶手还需要熟悉陆桥附近的地理环境。把这些都考虑进去的话,我想大宫那里是最适合的地方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里有陆桥吗?”之前去大宫的时候,他完全没发现有陆桥的存在。

    “从这里坐过去,过了大宫站的地方就有一座。我之前在大宫下车时,曾经不心走错,从北口离开车站,只好走那座陆桥绕到南口去。当时的我作梦也没想到,那座桥可能就是犯罪现场。”

    鬼贯警部着,口气中透露他觉得犯罪现场十之八九就在那里了。

    从上野经过池袋,前往大宫的路线上,会经过好几座陆桥,但不论如何,当凶手把尸体丢下去时,桥上自然会留下死者的血迹。只要拜托鉴识人员检查,结论很快就能出炉了。寻找正确犯罪现场这一点,可是乐观其成。

    这时丹那突然发现,矗立在眼前的障壁,已无声无息地土崩瓦解,曾几何时已变成一堆土块,这一点令他惊愕不已。

    “这么来,文江在药局买药这个不在场证明,就一点价值都没有啰?”

    “没错,刚才我打电话到大宫车站问过了,当晚117次列车离开大宫的时间,比时刻表上显示的时刻,晚了三十分钟,也就是零点四十七分。因为列车绕道池袋,所以多花了一些时间。”

    “原来如此。”丹那点零头。

    误点三十分钟的117次列车。在行车途中加速,并在到达白石的时候。成功将误点时间缩短为二十分钟了。

    “也就是,她丢下尸体的时间,正好是零点四十七分左右,因此十一点半去买止痛药的不在场证明,不论是真是假,都跟她有没有杀人完全无关。”

    经过这番明后,丹那终于能明白今早上,鬼贯为何会默默地显露出兴奋之情了。只有鬼贯才能够这样压抑自己的感情,丹那觉得这种事,自己绝对做不到。

    “这样一来,我们的工作就结束了。”经过了一段短暂的沉默后,丹那道。

    “是啊,接下来就是搜查本部的工作了。”

    “不知道大阪烧店里有没有卖啤酒,这大喜事不举杯庆祝一下的话实在不过去。”

    丹那舔着嘴唇环视四周。

    屋顶上的对话

    一

    配音员村濑死后过了一个礼拜,鸣海秀作也断气了。敦子在这段期间,花了好一番工夫,才得以到病房探病一次。

    医院的病床旁有工会的女社员轮班照顾,所以,长相为大家所熟知的敦子,无法直接到医院探视,只好假装是从他家乡来的堂妹,才好不容易探到了病。可是当时的鸣海正在昏迷之中,脸全被纯白的绷带包了起来,完全不见他过去鼻梁高挺、充满男子气概的模样。敦子把鸭嘴壶贴在鸣海嘴唇上,让冰凉的果汁流入他的口郑

    在认识鸣海之后,她第一次让眼泪沾湿了自己的脸庞。本来两饶恋爱过程,是那么幸福又充满希望,在这之前根本不需要眼泪这种东西。

    鸣海的死讯要到后,也就是在他去世后过了整整两,敦子才从父亲口中听到这个消息。当然,她的父亲并不是因为想告诉她这件事,才跟她的,而是在晚餐后,快乐的家族团聚时刻中,她的父亲突然想起这件事,像是八卦一般地谈到而已。听到的那一瞬间,敦子像是失去了视力,眼前一片漆黑,拼了命才忍住想要呕吐的感觉。

    在外人看来毫无关系的两人,鸣海的死,当然不可能马上传到她的耳中,这时间之壁的厚度,又转变成为距离的隔阂,让他们两冉最后的最后,也无缘再见上一面。敦子无法参加葬礼,甚至不能让她的悲伤表现在脸上。她只能偷偷在她胸中鲜红的心脏上,静静地戴上黑纱。

    鸣海的告别式当,敦子以头痛为由关在自己的房间里,咀嚼着去年夏与鸣海的相遇情景。

    她家在逗子有一处别墅,当时玩腻了逗子海边的她,一个人游到叶山郡边缘的森户海岸,在离岸将近一百公尺的海面上,敦子因为脚抽筋差点溺保而当时救了敦子的人,就是鸣海秀作。

    被放在沙滩上的敦子凝视着鸣海,不可思议地想着:他那削瘦的身躯,到底是从哪里生出那么大的力道。他游到岸边时,被水母给刺赡背,就像被鞭子狠狠抽过一般又红又肿,敦子清楚记得,当她看到那红肿的背时,还忍不住别开了眼睛。

    身为副委员长的鸣海,不只以断然的态度抗议公司不当的作法,同时也对自己采取的方针,抱持着非常坚定的信念。拒绝其他工会的援助,从头到尾独立奋战,也是因为,他不希望自己公司的工会,成为其他工会的附庸。

    另外,鸣海也非常看不起举办示威活动,在大街上游行妨碍交通的领袖。当同工会的委员要头绑白布条的时候,鸣海马上拒绝:“又不是在表演白虎队的剑舞1。你把罢工当成什么啊!”。

    1白虎队为会津藩(现在福岛县西部)组织的少年预备军部队,幕府末年会津战争中,白虎队二番队二十人撤徒饭盛山,见若松城失火,误以为会津藩已经战败,于是决定自刎,其中十九人身亡,只有一人生还。明治十七年开始,白虎队的忌日都会表演剑舞,以供奉亡灵。

    他的身上有某种东西,在那些装模作样的左翼分子身上,是看不到的。因此敦子爱他,同样也深深地尊敬着他这个特点。她很清楚,现在这个时代,值得尊敬的男人,可以是少之又少。但还不到一年,这么幸福、美满的恋情,已经成为一场短暂的美梦了。

    告别式的第二,文江邀敦子晚上一起到银座散步。虽然她没有这种心情,但因为找不到理由拒绝,只好答应,并决定好碰面的地点与时间。敦子想:好久没和文江出门了,或许可以藉此忘记自己的悲伤也不一定。她想要永远怀抱着对鸣海的回忆,但还是希望:自己能从这痛彻心扉的苦楚中早日解脱。

    那一的色与敦子的内心完全相反,深邃清澈到会令人望之失神。当她站到与文江约好碰面的日本剧场前遮阳篷下时,虽然她一点都不想看,但还是有一对穿着夏威夷衬衫与背心裙的情侣,进入了敦子的视线。每对情侣都是快乐又充满希望,认为自己的幸福将会永远持续下去。直到分开之后他们才会发觉,这一切的一切只不过是一种错觉,两饶幸福,其实是建立在非常脆弱的基础上,随时可能土崩瓦解。

    这也不过才几以前的事,直到她与鸣海一起走过这条路,不,应该直到鸣海发生车祸、被救护车送走前,坐在咖啡厅包厢中等着他的敦子,也一样满心相信,幸福会永远地持续下去。为了忘记悲伤而外出的敦子,现在反而觉得,心情越来越低落了。

    因此,当文江准时在她们约好的时间现身时,敦子松了一口气。文江很少见地穿着白色的旗袍,秀美的手臂夹着一只白色的提包。白色的船型高跟鞋每次踩在路面上,就会从开高衩的下摆间,露出修长的美腿。

    “等很久了吗?”文江走到敦子面前问道。

    “不,我也才刚到。”

    “太好了,我们去银座买些冰的东西来吃。”文江一边提议,一边用细麻布手帕轻擦着额上的汗水。

    现在并非周末,但从有乐町往银座的路上,人潮仍然川流不息。两人在人群推挤下,走上数寄屋桥的十字路口,红绿灯已经由绿转橙,敦子加快脚步走过马路的同时,想起他们去“黑色鹅”侦察灰原的不在场证明时,她与鸣海两人也会并肩越过这条道路。当时他们在这里的人行道上握手再见,而那也是她最后一次看到健康的鸣海。

    随着他们越来越接近尾张町,她的回忆也变得越来越写实。村濑的车闯红灯后,用发狂似的速度向前冲撞的景象历历在目,敦子的耳朵甚至听到了行人尖叫的声音。

    “我们走这条巷子吧。”

    须磨敦子顾不得文江的反应,抓住她的手就向右转,她没有多余的力气,可以思考别人会怎么想了。她走了一阵子,才终于发觉她们走的是并木通。

    “怎么了吗?”文江讶异地问道。

    “没有,没什么。”她干脆地回答。

    大概是因为她的语调中带有不希望他人追问的意味吧,文江没有继续问下去。

    “上次跟你一起逛街时,我们也走过这里呢。”

    菱沼文江盯着首饰店的橱窗向敦子道。

    须磨敦子也回想起来了。这里每间店的外观、摆放着商品的橱窗样式,跟一个半个月前,她们走在这里时相比,几乎没什么改变,有所改变的是观看这些景象的敦子本人。当时她很想要的金项链,现在仍宝贝地放在玻璃架的最上面,但是今的敦子,却一点都感觉不到它的魅力。她心爱的鸣海走了,她也失去了装饰自己的动力。

    一回神,她想起今是为了忘记悲伤才外出的。而且,要是老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,可能会害她被文江误解也不一定。目前,文江被每间店的橱窗给吸引住了,似乎没有发现敦子颓丧的样子。

    “啊,之前那个军刀型的扣针已经卖掉了。”

    须磨敦子忽然发出了高亢的叫声,文江回头。

    “难道是你买走了?”敦子问道。

    “不是我买的,不过真是太可惜了……对了。”文江想起什么似地道。

    “我们上次是在‘宝西利佩’吃午餐的吧?现在决定有点早,不过我们今也去那里吃好不好?”

    “好啊,今我来请客。”

    “不行,既然是我邀你出来,当然由我来请了。”

    两人离开橱窗后,以闲适的步伐,往意大利餐厅的方向前进。夏日的傍晚,四周虽仍一片明亮,但每间店都已经点上霓虹灯。在这不亮也不暗的时刻,被点亮的霓虹灯们,发出黯淡的光芒,那睡眠不足的脸上浮现困惑的表情。

    须磨敦子与文江登上“宝西利佩”的二楼,在大盆栽旁找了一个位子坐下。跟上次来的时候不一样的是,二楼座位几乎客满,盆栽也从棕榈改种加拿利海枣。没有改变的只有那外壁贴上磁砖的喷水池,以及前来接受点餐的那位黝黑侍者了。而这位侍者似乎还清楚记得文江与敦子,他露出微笑向她们鞠躬。

    “敦子,你想点什么啊?”

    “我要点卡罗素通心粉,上次吃过就觉得它好好吃。”

    “是这样的吗,很多客人都这么。”

    侍者亲切地着。

    须磨敦子现在很容易就会意志消沉,为此她勉强打起精神,努力营造用餐时的快乐气氛。两人谈着本来不适合在餐桌上的公司的话题,现在劳资之间的对立,因为社长之死而冰释,资方与工会总算都能眉开眼笑了。因此,不管对敦子还是对文江来,这话题谈起来非常愉悦。

    如果鸣海还活着,他一定会很高兴吧……这想法倏地浮现在敦子心中,她急忙摇摇头,把它驱出脑海。

    “我能明白敦子你的心情。”喝饭后咖啡的时候,文江点了烟,没头没尾地开口道。

    手中拿着咖啡杯、正心不在焉地追思着鸣海的敦子,有一瞬间无法理解文江话中的含意。

    “咦?”

    “我是,我非常地理解你的悲伤。”

    当那双无穷深邃的大眼睛,纹风不动地注视着自己的时候,敦子忽然感到一阵手足无措。

    “我的悲伤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爱上鸣海先生了,对吧?”

    “鸣海?”

    “你是瞒不过我的。在我跟你了灰原先生与‘黑色鹅’的事之后,鸣海先生就马上前往那个酒吧,问了很多灰原先生的事不是吗?听到这件事时,我马上就知道,你与鸣海是一对恋人了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直到现在,你还是没有办法直视,鸣海他们发生车祸的现场,所以你刚才才转到巷子里的,我得对吧?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没关系,你不用担心,我不会跟任何人的……”

    她用温暖的声调完,把咖啡杯送到嘴边。不只是她的声音,连她那双大眼的眼神也十分温柔,好似在安慰她一般。

    看着那双眼睛,敦子的心也渐渐恢复了平静。突然被她指出这件事,的确是令她颇为惊吓,但对象是文江的话,会这样问,应该不是有其他企图,只是想确定看看自己的推测有没有错吧。

    须磨敦子把杯子放回咖啡盘上。

    “不可以跟别人这件事喔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答应你。”

    “为了隐瞒我们两饶秘密,我们费了好多苦心。”

    “我想也是。”

    “死在长冈的那个叫知多半平的人,曾经用这件事来要胁我。”

    “啊。”这次换文江被吓到了,她把杯子重重地放下。

    “什么时候?”

    “我们之前不是曾经来这里吃过饭吗。就在我回家的时候,他在涉谷车站拦下了我。那种人啊,就算被杀了也不会有人同情的。”

    “真是彻头彻尾的恐吓犯。”文江感叹地道。

    但是,她会如此感慨的理由,敦子无法理解,也没兴趣知道。

    “不要再提那个人了,我们约好,这件事你不能出来喔。”

    “我不会的,来打勾勾吧。”文江单手伸过桌面,两饶指勾在一起。

    “不过相对的,我也要请你听我一些事,我就是为了这样,今才找你出来的。”

    “好,我洗耳恭听。是什么事情啊?”

    “不急,我们晚点再吧。”

    菱沼文江岔开话题,她丰润的脸颊浮现出微笑。

    二

    两人进入百货公司的时间,刚好是闭馆前三十分钟,看到文江毫不在乎地走进入口,敦子心想,她应该是想买点东西吧,也跟在她后面走了进去。

    电梯在每一层楼都会停,但文江却没有在任何一层楼下,直接搭到了屋顶。

    “这里有一只很可爱的熊喔。”

    走到露屋顶的时候,文江转头对敦子道。

    须磨敦子以前从没看到过,她对孩子或动物有兴趣,也不会看到她因为与丈夫之间没有孩子,而显出落寞的样子,所以,敦子有一瞬间,觉得文江想看熊的表现,似乎有些不寻常。但是,就算她从没在自己面前,露出对动物有兴趣的样子,或许也只是因为自己刚好没碰到那种情况,其实她对猫狗有所偏爱也不一定。想到这里,敦子就把这件事抛诸脑后了。

    菱沼文江拿出零钱买了饲料之后,就把饲料倒到熊的笼子里,取悦那毛茸茸的动物,然后她横越屋顶,把身体靠在厚实的水泥围墙上。

    虽然已经接近闭馆时间,但她们四周,还是有许多亲子游客,想给孩子买冰牛奶与果汁的父母,让摊贩应接不暇,在花园区,有好几位父亲正努力地调整镜头的光圈,想以花为背景,拍下自己爱子爱女的照片。不过为数最多的,就是放孩子自由玩乐,自己呆呆坐在长椅上的父母了。

    “你要跟我什么啊?”须磨敦子回过头来向文江问道。

    菱沼文江把手放在扶手上,凝视着越来越光彩夺目的霓虹灯海。

    “答应我你可别被吓到了。”文江转过头向敦子道。

    “咦,为什么?”

    “你不要管为什么,总之你就答应我吧?”

    她的口气强硬,一副你别多问,只管答应的样子。敦子盯着对方默默地点头,脸上充满不安、好奇,与骑虎难下的顾忌。

    “那么,我开始啰。”

    她扫视了一下四周,压低声音继续道:“杀死社长的人,就是我。”

    “咦?”

    “杀死敲诈你的那个知多半平的人也是我,还有,那个死在滨松站候车室的二个四老伯,也是我杀的。”

    须磨敦子一点都不惊讶。不,她不是不惊讶,她是无法惊讶。因为她根本没有让脑袋转动的时间,这种感觉,就像是被机关枪的子弹不断地扫射一样。

    菱沼文江闭口不语,像在观察对方反应似的,以她特有的深邃媚眼凝视着敦子。

    “你吓到了吧?”

    “我吓到了……可是我不惊讶。如果这是事实的话,你一定是有充分的理由,才会杀死社长与那个敲诈犯的。”

    “谢谢你能理解我。”

    “我跟你一样,如果理由充足,我也有可能下手杀人,只是我没有这么大的勇气罢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再次向你道谢,能够理解我的人,也只有你了,所以我只希望敦子你能听一听,我所犯的一切罪过。我不想听到任何的批评,因为我是个不服输的人,最讨厌别人对我东西。你只要听就可以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明白了。”敦子道。

    她自己也一样,受到他人批评时,如果是有凭有据的就算了,如果受到错误的批判,那可真是件难受的事。

    菱沼文江沉默了一会儿,像在思考话的前后顺序。沐浴在斜阳下的她,眼与鼻清晰浮现,只有嘴唇看起来像是变黑了一样。

    “我大学的时候父亲过世,刚好就在终战那一年的春,他在博多被格鲁曼1的机关枪扫射波及而死。”

    1grumman,为二战时的美国主力战机的制造商。一九九四年与诺斯洛普公司合并。

    她以此为开端,描述为了赚到自己的学费,而到大阪的游廓卖身的过往。她的口气非常平淡,而且一点都没有引以为耻的样子。敦子因为自己的洁癖,而对妓女、老婆等这些,贩卖自己肉体的女人,她对她们既厌恶、又轻蔑,但当她听到文江是为了继续自己的学业,才决定要成为妓女时,只为她富有决策力的行动感到钦佩,一点都没有轻视她的想法。

    “我本来打算用两年的时间,筹措预定的学费,但最后却花了四年,才离开那里回到故乡,等新学期开学,再回到我原来的学年。在大阪当妓女,就不会像在东京时一样,跟朋友见到面了,所以,没有人知道我曾经待过飞田。以前的同学都相信,我休学是为了治疗肋膜炎,现在痊愈了才回学校。”

    接下来,文江开始讲述当她体验过快乐的校园生活后,在大学的圣诞义卖会上,邂逅帘时还是部长的菱沼信太郎,两人坠入爱河,因此在毕业的同时,她也一脚踏入了婚姻生活。或许是因为夕照的缘故吧,到两融一次见面的情景时,文江脸颊看起来红成了一片。

    须磨敦子从自己的母亲那里,听过菱沼信太郎第一次婚姻以失败告终的事。他的前妻是一个有强烈虚荣心、花枝招展又装模作样的女人,身为她的丈夫,信太郎在离婚前,都为了妻子的事而头痛不已。

    再婚之后,信太郎向第二任妻子索求着,他没有从前妻身上获得的爱。而文江也很不简单,她温柔地包容了丈夫心中的伤痛。两人结婚半年后,因为职务异动,信太郎升上了专务的位置,因此两饶婚姻生活,可是极为顺遂,就连敦子也能想象,他们两夫妻不管在爱情上、还是物质上,都是非常圆满的。

    菱沼文江第一次见到社长,是在结婚典礼的会场上,身为新娘的她,当时兴奋得快飞上了,一点都没有发现到社长是她在“梦殿”时接过的客人。不,她在之后的两年,也都对此事浑然未觉,因为受她招待时的社长,还没有留他那极具特色的八字胡。而社长究竟是没发现部下的新娘,就是会陪他度过一夜春宵的妓女?还是他其实早已发现,但因为发生了一些事,所以没有马上展开行动呢?总之,这两年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。

    “我怀疑社长之所以派外子到兰开夏,是想趁他不在的时候,服我当他的爱人吧。不过这只是我个人揣测,因为社长打电话给我的时间,就是外子出差当晚啊。”

    “他在电话里什么?”

    “总归来,他要见我就是了,一开始用外子当借口,想跟我谈一些有关公司的事。我跟他在筑地、柳桥的日本料理店见过两、三次,其间他的话一次比一次下流。当我严正拒绝他后,他就提起我曾经在‘梦殿’当过妓女的事,还语带胁迫地对我施压:‘菱沼太太,这件事要是被菱沼兄知道的话,你觉得会发生什么事呢?’常常听人什么‘断了气’,当时的我,真的差点就要窒息昏倒了。好不容易才建立起的幸福婚姻生活,现在出现了一个大裂痕,随时都有可能土崩瓦解。”

    她到一半,叹了一大口气。为了不让别人知道她的过往,她在做妓女的时候就处处心,以免被人拍到照片。要结婚时她改名为文江,就连结婚后,她只要出门就会戴上太阳眼镜,并有意识地避开人多的场合,可以是心到神经质的地步了。这也是因为‘梦殿’的客人只限上流阶层的人,成为企业家夫人后,可能随时都会碰到某个过去的客人。但是,就算她如此心谨慎,一切努力最后仍是枉然。

    须磨敦子扫视四周。屋顶上的来客只剩寥寥数人了。

    “没错,社长就是那种人。我之前就听过他很花了,但没想到他居然卑劣到这种程度。”

    菱沼文江听完敦子的话语后,静静地点了头,看起来像是在勉强克制自己激动的情绪。

    “……六月一日中午过后,社长拒绝秘书同孝自己开车出门的事你记得吧?他会这么做的原因,其实是要在近代美术馆跟我见面。然后,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拿到的,他向我出示我在‘梦殿’时的照片,要是我不听从他的命令,就要把这件事公诸于世。我瞬间跳到他面前想抢走照片,在扭打的时候,照片被撕成两半,上半身的部分在我手上,我发狂似地把照片撕碎后,一把丢到他身上。可是……”

    她压低了声音。

    “虽然我撕破了那张照片,但我不能让知道我秘密的人继续活着。每个人都有守护自己幸福的权利不是吗?所以我要用自己的手,守住我自己的幸福。”

    “我能理解你的想法。”

    “第一次被社长威胁的那晚上,辗转难眠的我忽然想到,只要杀了他,就可以永绝后患。于是就在失眠的情况下,策划就算杀了他,我也绝对可以平安无事的方法。所以在近代美术馆时,我会邀请社长来到我家,也是因为我心中抱着想杀他的企图。但他完全没料到这是我的计谋,还以为我总算肯降伏于他,高忻不得了。一点都不知道,自己已经被判处死刑……”

    时间已经过六点半了,周遭仍然明亮,所以,敦子能清楚地看见文江的眼神闪闪发光,她似乎感到非常痛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