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2章观虚见真！
顾修涯很快将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，开始感受世界转换后带来的影响。
最显著的变化来源于痴愚地蟒。
在爱尔顿时，它表现得很慵懒，只在进食和战斗时配合顾修涯调动力量，平日几乎从不自主运动。
但此刻，在月光的照射下，回到观仙世界的痴愚地蟒，就仿佛一条归海的大鱼。
它以一种极为欢畅的姿态，穿梭于四肢百骸，周游全身，翩然雀跃。
周身的每一块血肉都在它的运动中微微发颤，带来一种异样的惬意感。
顾修涯微微活动了下身体，感觉到躯体力量有小幅度提高，他猜测这是因为两个不同世界的规则差异，导致痴愚地蟒无法在爱尔顿发挥全部实力。
他没有去管正在兴奋中的痴愚地蟒，转头打开背包看了眼。
夹层内，源自莫里斯的黄金挂坠，仿佛一副浸湿的水墨画，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变淡。
果然不行么。
顾修涯在心里叹了口气。
在离开医院时，他将之前的战利品都交给了尚思月帮忙保管，只留下了其中一件驻念神物，作为实验对象。
虽然伯恩已经告诉过他，神灵们的力量影响范围相当有限，连离开星球都很困难，但顾修涯还是侥幸的认为——或许，通过列诡异箓来到观仙，会不一样。
但现在，看着眼前即将消失的黄金挂坠，顾修涯终于确定，源自另一个世界的驻念神物，在观仙世界是根本无法独立存在的。
这一发现让顾修涯的心里有些遗憾，他原本还想着凭借太浩的力量在此畅通无阻，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。
驻念神物和太浩的力量属于同一种性质，都是源自另一个世界的神明力量，前者在观仙世界连维持存在都做不到，后者自然也不会好到哪儿去。
得找机会问问伯恩，他们所谓的【载体】到底是怎么回事。
顾修涯在心里想到。
伯恩等人曾借助【载体】将神灵们的力量带到过外太空，这和在观仙世界运用神灵力量没有本质区别，二者的差距只在距离。
只要拿到相应的方法，他就能将之复刻，充其量也就是过程麻烦一点。
如果能通过【载体】，将神灵们的力量接引到这里，对将来的他而言将是一个极大的助力。
心念转动间，顾修涯看到黄金挂坠彻底变淡，消失在了眼前。
他转而开始检查起其他东西。
炸弹、针剂、天体钛金收容器等都没有发生变化，仍旧保持着原有的形态。
除此之外，让顾修涯最为惊讶的，是颅中之眼居然完好无损。
这枚诞生于狂想的造物，此刻正安静的伫立在他的脑海，没有受到半点世界转换带来的影响。
顾修涯隐约有所明悟——看样子，物质和意识并非变化的界限，只要是自身存在性和神灵力量无关的东西，都能在观仙世界正常使用。
“这是什么地方？！！”
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。
顾修涯转过身，就见到3号再度用自己的长舌头扯开了眼罩。
她呆呆看着眼前的奇异景象，脸上一片震惊之色：“万神在上.我难道来到了天堂么？”
“如果你再看一阵子，那你确实会去到天堂。”
顾修涯淡淡道。
女人闻声回神，看了顾修涯一眼。
就是这一眼，却让她整个人都愣了下。
她连眨了几次眼睛，发现自己没有眼花后，一时面露差异，对顾修涯道：“喂，小子，你是不是有皮肤病？”
在她的视线中，顾修涯脸上布满了苔藓状的紫色真菌。那些东西顺着顾修涯的后颈长出来，一路蔓延至额头，仿佛一张面具，将他的五官都彻底遮蔽，只留一双眼睛。
顾修涯没有搭理她的问题，他开口道：“这里不是爱尔顿，伱最好学会管住自己的眼睛，别让它到处乱看。”
“看你也不行么？”女人舔了舔舌头。
“除了你带来的东西，任何东西都不行。”
顾修涯冷淡道：“视线的停留不能在同一物体上超过一分钟，这是我对你们的忠告。”
“你们在说什么？嘿！能把这黑布从我的眼睛上拿下去吗？我头都晕了！”
高瘦中年人嚷道。
“我来帮你，2号。”
女人说着，舌头一伸一转，就将2号脸上的眼罩扯了下来，顺道还舔了他一口。
“该死，别用你恶心的舌头舔.”
高瘦中年人话未说完，就因眼前的景象呆立当场，没了言语。
女人轻笑一声，似乎乐于见到同伴出丑。
她转过头，正想如法炮制帮1号取下眼罩，结果舌头刚伸出来，就被刀疤男制止了。
“就让它在我脸上吧。反正我也不需要用眼睛看路。”
“但戴着它会让你看起来像条狗。”
“我们本来就是狗。”
刀疤男冷淡道：“还有，我相信我们的新主人不会平白无故给我们定一些没有必要的规则。所以如果你想活得久一些，最好照做。”
或许是刀疤男的说法太过直白，女人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太好看。
她冷哼一声，转过了头，对顾修涯道：“我们该做什么？”
“在回答你这个问题前，你首先得先告诉我，你们能做什么。”
顾修涯淡淡道：“伯恩说你们是【殉道者】，是最好的侦察兵，但我目前并没有在你们身上看到相应的特质。”
女人咧嘴笑了下，露出嘴巴里一片密密麻麻的惨白牙齿。
“把锁打开，我可以现场表演给你看。什么表演都行哦。”
她晃了晃手上的天体钛金镣铐，用一种充满诱惑的语气说道。
顾修涯没有搭理她。
“我来说吧。”
相较于长舌女人，刀疤脸倒是要配合得多。
他主动道：“【殉道者】是格兰联邦以科技手段，模拟【万物神躯】的生物特性，开发的基因战士你可以把我们理解为，由人类基因和异种基因混合而成的类人生物。”
“这项技术目前还不够成熟，作为初代实验体的我们，有三对染色体在实验中丢失了。为了维持dna的稳定，保证血肉不至于崩溃，我们必须要按时服用配套的基因药剂，也就是你手里的白色药丸。”
“我体内的异种基因让我获得了类似蝙蝠的能力，可以听声辨位，发出超声波进行范围性侦查。”
“3号体内的异种基因属爬行纲，类似于蛇和蜥蜴，她可以让身体温度与环境温度保持一致，进行几乎无声的快速移动，加上嗅觉灵敏，是潜入的好手。”
“至于2号，他融合了蜻蜓的基因，眼睛进化成了复眼，侦查能力非常强”
“有多强？”顾修涯突然问道。
“他有一万对复眼。能看清二十米外的头发，还能捕捉到紫外线等不可见光。是绝佳的观察者。”
“.那真是可惜了。这里不适合他。”
刀疤男一愣：“为什么？”
“因为，这里最忌讳的就是观察。”
顾修涯转过头，看到高瘦中年人正抬头仰望着面前的高山，从其脖颈的僵硬程度来看，他保持这动作已经很久了。
“2号好像看傻了。”
长舌女也注意到了这一幕，她发出一声轻笑，朝高瘦中年人喊道：“没用的东西，别表现得像是没见过世面一样，真给老娘丢.”
咔嚓。
长舌女话音未落，2号猛地转过头，看向了她。
说是转头也不贴切，事实上他的脖颈并没有动，只是脑袋转了180°。
他的脸部翻到了脑后，后脑勺则转到了前面，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脑袋插错方向的玩具人偶。
鲜血顺着他的七窍缓缓溢流而出，被拽断的颈部结缔组织外翻滑落，耸拉在肩头，一抽一抽的。
他歪着头，看着长舌女，双眼在血光中逐渐变大，撑圆，转瞬间化为苍蝇般的硕大复眼，犹如两颗血珠子一样挂在头上，几乎占据了他的半张脸。
长舌女吓了一跳：“操！你他吗对我露眼干什么，赶紧给我收起来！”
因为爬行动物的基因影响，长舌女的视觉不太好。
她没有看到2号的脑袋是整个扭过来的，还当对方是在故意吓她。
面对长舌女的怒骂，2号没有任何反应，只是站在原地，歪着头看着她，一动不动。
长舌女气得不轻，抬脚上前就想要给2号一个教训。
结果走了没几步，她的目光扫过2号的双手，整个人突然一怔。
“怎么了？”
刀疤男耳朵微动，出声问道：“2号现在是什么情况？”
他的能力被天体钛金压制，无法通过超声波成像判断2号的状态。
“我，我不知道。”
长舌女突然紧张起来，她道：“2号还戴着天体钛金镣铐，但他脸上却出现了异种基因的表征变化，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，我怀疑他可能是基因崩溃了！”
刀疤男脸色一变，连忙对顾修涯道：“先生，麻烦您给他一颗药可以吗？基因崩溃是一个渐进过程，只要尽快服药，是可以逆转的。”
“这不是什么基因崩溃。”
顾修涯淡淡道：“观虚虚为真，见真真成我。这是悟道的代价。”
因为找不到适合语境的白星国语词汇，最后这句话顾修涯是用远东话说的。
说话间，他神色淡漠，对面前的诡异情形不为所动，一副熟视无睹的样子。
事实上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。在上一轮旅行中，他就亲身体验过【悟道】是个什么感觉。
这是所有外来生物，在观仙世界受到的特有【优待】。
它让外来生物们获得了这个世界之人梦寐以求的【悟道契机】。也让他们无可选择的，面临着异变作为代价。
这种代价无法用任何常规手段来避免，哪怕是通过眼镜、通过录像进行视觉中转，也没用。
唯一有效的办法，是用生物来阻隔视线上的连接，让另一种生命，来承受这份代价。
“先生，你说的悟道，是什么意思？”
刀疤一脸费解的样子，开口问道。
他虽然学过一些远东话，但顾修涯的话说得太过精简，让他很难彻底理解其意。
顾修涯没有回答。
他转过身，双眼微微开阖，一片由微小触手构建的透明薄膜从他眼睑中脱落，于半空迅速泛黑，掉在了地上。
一瞬间，仿佛清水中滴入一滴黑墨，原本鲜花遍野、一片生机盎然的地面，竟迅速开始凋零，化为一片死地。
血水从土壤的缝隙缓缓中渗出，地面微微颤动，仿佛有某种东西即将破土而出。
顾修涯没有去看发生异变的地面。他再度眨眼，瞳孔中异彩闪烁，紧接着便有无数微小触手浮现，它们交相牵引，组合在一起，形成了一张生物质地的透明薄膜，仿佛隐形镜片一样，遮盖在了眼球上。
这是顾修涯为自己设计的保护手段。
观仙世界有大恐怖。
【观虚虚为真，见真真成我】是这个世界对于外来者而言，最为防不胜防的诡异特性之一。
仙境和祥瑞是只是这里无数物象的外在表现形式，它们的真实面貌并非如此。
如果不盯着它看，不试图去理解它，惊扰它，那它也可以就是这样的。
但若是目视一个存在于观仙之中的物象超过十息，也就是一分钟左右。
它就会现出真实面貌。
并，使观察者也跟着呈现出最本质的【真我】。
如果观察者是人类，还会受到被观测物象的影响，与之同化，产生肢体变异表现。
这种变异表现，在这个世界的修道之人看来，即是:悟道。
他们认为【见真】是在感悟天地万物至理。【成真】是天地对于人领悟万物的馈赠，是人与道交融的表现。
借助这一理论，他们创造出了一系列依靠异变，【修真得道】的法门。
这一类法门，被统一称之为:【交感法】。
只不过，这样的修行法门最终并未占据主流。
这是因为，对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人来说，【以我见真】都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。
很多人斋戒沐浴、焚香静坐，借助法门观天感地数百日，都难以成功。
只有悟性超绝之人，才会出现得天独厚的【十息悟道】反应。
但这样的人太少，少到甚至不足以维持道统传承。
于是，为了不让道统断绝，为了让更多人感悟大道，修行者们又创造出了依靠外物修行的【外丹法】。
他们建起仙山，以光生物，以物蕴人，以人法地，以物法天，不断推陈出新，完善理论体系，开创了后来的修行盛世。
仙山三百座，丹法倍其数。正是传说中【丹法天尊】用以记录这一修行盛况的诗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