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陶然!”小豆在大巴车停下等红灯的时候用力碰了碰她的手,让她看外面。

    陶然只看见一个男人,在人行道上飞跑,用力朝着这辆大巴车挥手,不知在喊着什么。

    “护士长老公。”小豆在她耳边悄悄说。

    陶然马上伸着脖子看护士长,可护士长一直端坐看着前方,完全没反应!

    车外的男人拿出了手机,应该是给护士长发消息,发完之后,对着大巴的方向用力指手机,可是,护士长连稍稍侧头看看窗外都没有。

    车,在绿灯亮后重新起步。

    车外的男人再无法跟着车奔跑。

    陶然回头,北方冬日清冷的阳光里,男人始终站在原地,看着车开走的方向,直到化作一个黑点,车转弯,陶然再也看不见他……

    到机场后,陶然特意观察梅护士长的表情,护士长却在帮着清点物资,除了脸上和往常一样的淡淡疲惫,根本看不出一丝异常。

    “前阵子听说护士长在闹离婚。”小豆悄声道。

    小豆真不愧是八卦界老祖,不像陶然,只专注自家苏老师。

    “到咱们了!”小豆拉拉陶然衣袖。

    托运、安检、登机。

    这条航线,陶然已记不得六年内飞过多少次,可从来没有想过会以这样的目的飞回去。

    飞行时间不长,不到两小时,飞机就降落了,广播里传来空姐温柔的声音:亲爱的援鄂医疗队医护们,我是本次航班的乘务长,我们的飞机已经着陆了,感谢你们乘坐我们的航班。w市地面温度4摄氏度,北风三级,请注意保暖。今天,我们的航班送你们上战场,来日,我们再来接你们回家,请你们做好防护,保护好自己,我们不见不散。

    “不见不散!”平日里严肃的丁院长,居然正儿八经地应着乘务长的话。

    “不见不散!”列队送医疗队下机的乘务员们含着笑,向他们一一行礼。

    乘务长还向他们鞠了个躬,眼里泪光闪动,“我也是w市人,请让我代表所有父老乡亲对你们的到来表示感谢。谢谢你们不远千里,来帮助我们的城市。”

    乘务长身边还有几箱物资,“这是我们机组筹的防护用品,希望你们保护好自己,谢谢你们。”

    和每次下机的时候一样,每下一个人,乘务员都说一声“谢谢,再见”,从前只觉得是她们职业化用语,此时此刻听在耳里,莫名便湿了眼眶。而这一声再见,却是真的期待下次再见。

    出了机场,挂着欢迎北雅援鄂医疗队横幅的大巴车在等着他们,将他们带到驻地。

    陶然坐在靠窗的座位,即便隔着厚厚的玻璃,都能感觉到空气里多了北方所没有的水润,这是她熟悉的家乡的味道,是旁人无法体会的味道,尤其,车驶上长江大桥时,江面蔼蔼,水阔天远,霂霂潮意,尽入呼吸。

    陶然闭上眼,鼻尖酸涩。

    我回来了,我的家。

    我回来了,爸爸妈妈。

    我来了,苏寒山。

    ------题外话------

    我对空气的潮润度特别敏感,不知道是不是只有我这样,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。这几年生活在北方,每次回家,高铁一上长江大桥,隔着厚厚的车窗,我就是能感觉到空气瞬间变得湿润,每一次呼吸都浸入了水汽,于是,我知道,我回到南方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