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晚的鹅关村看不出来过年的气氛,村子里就这样,因为没有路灯,到了晚上很少有人出门,只是路上覆盖的鞭炮纸屑,明了曾经的热闹。
四冉了村口后,孙勇要去付为政家看看,这也是惯例,每年春节后,鹅关矿总要有人代表单位去一趟拜个年,这两年是孙勇负责跟村里的往来走动,别看就几没见面,但是村里非常重视年节拜访的传统,所以矿上也就跟着重视起来。
宁向东回到自己宿舍,简单煮了块方便面,虽然还在正月里,但他是一个人,不想弄太复杂的饭。
几口拨拉完面条,他拿了一个包去二楞家,包里是他年前去连轧厂的喷丸车间要的铁砂。
这些铁砂是处理钢板表面的铁鳞用的。
冷轧碳钢通常先经过酸洗去除表面锈蚀,而有一些锈蚀深入到表层下,虽然被酸洗掉了,但是表皮还在,这些没有清洗干净的部分直接上了轧机就会产生重皮,所以酸洗车间出来的板坯,还要再通过喷丸机高压喷出的铁砂把整个表面打几遍,才会进入下一道工序。
宁向东要的铁砂都是使用过的,高压高速喷打过板坯的铁砂,每一颗都已经变形,不能再次使用了,否则会堵塞喷丸机的喷嘴。
他用箩把这些废弃铁砂细细筛过后,只选直径大的留用,二楞家有两只猎枪,往常枪弹里的铁砂都是在镇上买的,大不一表面粗糙,也容易对枪管造成损伤,而他精心筛过的铁砂虽然变形,但是颗粒大,这样可以很容易从猎物身上清理出来。
宁向东到二楞家的时间拿捏得刚刚好,他们家也才吃完饭,二楞正靠在床上,宁向东过去把铁砂往他怀里一扔,别看只是一包,但是分量很重,扔在刚吃饱饭的肚子上,二楞被压的直翻白眼,打开一看是铁砂,他先咧着嘴笑笑,随后眼泪流了下来,捶了捶没有知觉的双腿:“以后这些东西基本上跟我无缘了。”
二楞的是实情,宁向东也不知道如何安慰,沉默拍了拍他的肩头,从兜里掏出第二件礼物,在商场买的一个半导体收音机,家喻户晓的红灯牌。
收音机让二楞眼前一亮,欣喜地接了过来。
“铁砂是给老爷子准备的,他老人家愿意进山消遣可以用上,”宁向东道:“你好好养病,闷了就听听收音机节目,等以后好了,再带我上山掏兔子去。”
从二楞家出来,一股山风吹的他缩起脖子,抬头看了看清冷的空,银白色的月亮挂在上,点缀着满的繁星,这样的夜空在城市里已经见不到了,灯光污染带走了许多的童年回忆。
周围很安静,偶尔传来几声狗吠。
千年不曾变化的群山,点缀着往来百年的过客。
第二睡到自然醒,刚刚起床,孙勇就急匆匆的来了:“宁,中午千万别出去应酒场,村儿里晚上要弄个大的,把劲儿攒足了留着晚上用!”
“怎么又喝酒?”宁向东一听头就大,他来鹅关这几个月,把一辈子的酒都快喝完了,还都是高度烈酒。
“你以为我愿意呀?村里过年不就这点事儿吗?不跟你了,我还得赶紧去通知姜军和陈大旺!”完孙勇不等宁向东话匆匆忙忙又走了。
“不过年也是这点事儿,就是喝呀喝的!”宁向东对着孙勇的后背喊了一声。
刚进屋里还没等坐下,治保主任高双喜走了进来。
“宁,晚上到为政那里坐坐,给矿上的同志接风。”高双喜满面笑容的道。
是矿上的同志,其实就是这四个带班班长,不过他跟宁向东是第一次见面,这之前几个月,高双喜去镇上武装部帮忙,到各村做征兵动员工作,一直没有在村子里。
“高主任,我就不去了吧,您我一个年轻人,哪能让村里给接风?承受不起啊!”宁向东打心眼儿里不愿意去,正好借着和高双喜不熟的机会推脱。
“那可不行,你虽然年轻,但也是矿上的带班班长,这叫萝卜不大长在背上,”高双喜连连摇头:“何况你老哥我第一次和你见面,更要一起坐坐亲近亲近。”
高双喜和孙勇几个人是老相识了,酒桌上的深浅彼此也都了解,他过年回村儿后,听矿上新来了个年轻人,第一场酒就把付为政、高存光他们给办了,不禁产生了浓厚的兴趣,一直想会会宁向东,今晚这么好的机会,什么也不能让宁向东躲了,所以才主动过来通知。
看来是避不过去了,再推脱显得太矫情,宁向东只好点头答应。
晚上到了付为政那里,乌央乌央又是坐了一大桌子人,除了几个老面孔之外,只有聂长河没有参加,这老爷子岁数大了,又喝了一春节的滹北香,身子骨有点盯不住,这种拼酒的宴席他有点儿发怵。
付为政率先端杯道:“今晚这顿饭不同往常,眼看着又一年了,所谓新年新气象,酒也不是往年的枣木杠子,而是换成了滹北香,大家先喝一杯尝尝。”
在座众人都端起酒杯下了一大口。
滹北香虽比枣木杠子度数低,可也是五十三度的高度数。
北方酒是烧酒,入口就火辣辣的,但是喝着很痛快,不烧大脑光烧胃,不像麯酒喝着棉柔,进了身体却缠绵三日不去,喝多邻二还头晕。
“刚刚到新年新气象,可不光是换了酒,而是争取今年把村子换了新貌!”
付为政这句话出口,宁向东心里一震,他抬头看付为政,只见付为政也笑呵呵的看着他点点头:“宁,我的新貌跟你也有关系,就是你最上心的修路,所以这杯酒你得干一下。”
“好啊!”宁向东一听是修路的事儿,激动地站起来。
身边人立刻让他坐下,纷纷道:“站着喝的不算,你就坐着喝。”
宁向东着急听下文,顾不上打嘴官司,一仰头把二两一杯的酒干了。
“年前最后一,镇长亲自叫我去,同意村里修路的事儿,只是有一点,关于修路资金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,”付为政叹了口气道:“最后老镇长个人自掏腰包,支援了一千块钱,作为修路资金的一部分。”